温秋肆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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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风:驸马他爹灭了我的国还杀了我父皇母后,哼哼,这帐要怎么算?

一朝颠倒。

亲选的驸马成了新太子,而我只是亡国公主。

他馋我身子还问我对他身子满不满意?

呵,这帐,不能只在床上算……

古风/驸马/亡国公主/睡服/小侍卫/守护/皇帝/前朝往事/复仇/

“皎皎,本宫的身子,你可还满意?”

“若是满意,便将那狗奴才忘了吧,从今往后,便由本宫一力护着你。”

萧沉影用那双挽弓降马的手发狠地扣住我,方便他如猛兽一般撒野放肆的动作。

冷宫的窗棂坏了有些时日,风一吹便开了,微凉的秋风灌进来,却被他身上的火热气息冲散消弥。

他突然用力地勾起我的下巴,许是为了惩罚我的走神。

我只得被迫仰起下颌,眉头皱的更深了。

“皎皎,我的皎皎……”

他凑在我耳边轻呼着,见我没有回话,竟开始用起牙来。

我面色不虞,目光冷淡的睨着他:“我记得太子殿下不是属狗的,做什么动不动的咬人?”

我嫌他重,想把他推开,却被抱得更紧。

我没有被这短暂的温暖冲昏头脑,挣开他从床头的匣子里拿出一个瓷瓶,倒了两粒避子药生吞下去。

他并没有阻止,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我,语气听不出喜怒。

“太医今日看诊,说陛下的病拖不了多久,早则月余,迟则岁末。我们之间的阻碍就快没了,你可高兴?”

“嗯。”我疲懒的应了声。

五年前,我亲眼看着他的父亲逼死我的父皇,强占我的母后,如今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就要死了,我当然高兴。

萧沉影说等皇帝死了便迎我为妃可好?

不好。

我是前朝公主,他是当朝储君,这样的组合朝臣能容忍吗?

届时,我将永远被囚困在这洒满了我亲人鲜血的肮脏泥沼之中。

所以我要离开。

哪怕只有一丝希望,我也绝对不会放弃。

额头一湿,他亲吻的动作极其温柔,仿佛对待珍宝。

“明日中秋,本宫要替皇帝主持宫宴,不能分身来陪你赏月,你可会怨我?”

意思是,他明日要陪他的父皇和太子妃共度佳节,今日来这折腾我一夜算是补偿,而我不能耽误他的计划,还要对他的安排感激涕零。

我当然说好了。

他素来喜欢顺从的人,他的太子妃便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温柔恭顺,是大家闺秀,不像我,本就是前朝余孽,又不知廉耻的在这肮脏阴暗的冷宫与仇人之子无媒苟合,丢尽了天下女子的脸。

他果然笑了。

笑够后,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我不寒而栗……

“你今夜如此配合本宫,可是为了替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求情?”

我浑身一僵,下意识转过头去。

 

 

2

正瞥见他阴沉的脸色,眼底散发着森寒的冷光。

纵使同床共枕数月,我也实在猜不透这位太子殿下此刻到底在恼怒些什么。

可我知道,萧沉影如今位高权重,想找个由头杀死前朝公主身边的侍卫,简直易如反掌。

成蹊的死活就在我的一念之间。

我谨慎答道:“那夜沈淮安被传去了御前侍疾,太医院的其他人都不敢冒险来冷宫替我医治,成蹊他是怕我烧坏了脑子,才不得不一路背着我去了太医院,殿下若是为此不悦,尽管惩罚我便是,实在与旁人无关。”

萧沉影似笑非笑,“韩雪皎,这还是你今夜第一次正眼同本宫说这么多的话,成蹊,叫的真是亲热……”

萧沉影一向喜怒无常,我怕他一个冲动成蹊就死于非命,立马主动贴上他的胸口,泪涔涔的望着他。

“殿下,我已得您的垂青,又怎么会看得上其他男子?韩成蹊虽然只是一个下人,可他毕竟自幼跟着我,数次救我性命,若他因我而死,那我余生恐无法心安。”

这话半真半假,听起来也有几分可信。

年幼时,我被父皇宠妃推进荷花池,成蹊不会水,却还是将我扛上了岸,我吐了几口水醒了,他却险些丧命。我及笄那一年,京城突发时疫,我意外染病高烧不退,宫人都不敢靠近,是他一勺药一颗蜜饯的喂着我,才让我得以痊愈。宫变之后,我从受宠的嫡公主沦为了亡国奴,纵有母后为我遮蔽,还是有宵小妄图染指欺凌我,是他拼了命,才替我保下最后的尊严。

后来,母后为了给我争取一条生路,自尽在那个乱臣贼子的面前,我心如刀绞意图寻死,他说公主若死他绝不独活,我终于知道,这世界上,只剩下我与他两人相依为命。

成蹊救了我很多次,我也从没拿他当下人看待,这世上也只有他一个人还当我是公主。

他可以为了我死,而我愿意为了他而活。

听到我的哭声,萧沉影长指一扫,勾去了我眼角的一滴温热,顺势抬起了我的下巴。

他目光如炬,紧紧的锁着我的双眸。

我只得回望他,用一种极为受伤的目光,半遮半掩,半真半假。

“我若对他有情,当初便不会招惹你……”

他听了这话,目光柔和了几分。

“也是,本宫的皎皎冰肌玉骨、绝色倾城,哪里是一个下等奴才配得上的,明日将他放了便是,皎皎别哭,本宫看着心疼。”

随后,他抱着我躺下,我听见萧沉影贴在我的耳畔说:“皎皎,你是我的,只能是我的。”

满室寂静,只能听到我刻意发出的微鼾。

 

3

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,醒来后萧沉影已经离开。

而我等到了成蹊。

“成蹊,你怎么样?可有受伤?”

我慌张的拉起他的手腕,哪怕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,定是满眼的担忧。

他笑笑,竟还反过来安慰我,“公主别担心,属下没事。”

韩成蹊往日都是一身劲装,少穿这般宽松的衣袍,让我不得不心生疑窦。

“太子府的内狱我虽没去过,可也知道其中凶险,你不要跟我说,他只是请你去那吃饭!”

我强行拉开了他的领口,看着他的白色布带包裹下的鞭痕刀伤俱还渗着血,瞬间湿了眼眶。

成蹊立马急了,安慰我说只是小伤。他最怕我掉眼泪了。

明知他今日所受磨难皆是因我而起,可我却委屈的眼泪止也止不住。

或许我真的是一个灾星,所有真心待我的人都将不得善终。

父皇疼我,因我对权倾朝野的大将军萧远之子一见钟情,给我和萧沉影赐了婚,放下了对萧家的监视,而萧远却在我与他儿子大婚那一日起兵造反,灭了我的国,亲手杀了我的父皇。

母后怜我,她绝色倾城、聪明睿智,本可以仗着宠爱在后宫安享天年,却以极惨烈的方式在萧远面前自尽,断了那禽兽要强占我的邪念。

成蹊护我,却也落得遍体鳞伤,以他的学识和身手离了这冷宫自有广阔天地,若继续留在我身边,只怕未来福祸难料。

我让他离开我,他却激动的说:“我不走!这皇城之中多少的明枪暗箭盯着你,我怎么能放心走?!”

二十多年来,他与我多番历经生死,可我从未想过赶他走。

但这次不同。

狗皇帝萧远就要死了,他日萧沉影登基为帝,不论是否封我为妃,都绝容不下成蹊继续留在我身边。

数月的同床共枕,我对萧沉影也算有了几分了解,他若要动真格,绝不会怜惜我的几滴眼泪。

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早作筹谋,或许还能为成蹊博出一条生路。

“我想活下去,不想继续呆在这里吃苦受罪,太子是我唯一的依仗。如今他容不下你,我就算有那么一点舍不得也不能冒这个险,一旦惹怒了他,你我都难两全。”

这话半真半假,成蹊听后沉默良久。

 

4

我说此事我意已决,让他明日收拾东西自行离宫。

中秋之夜,合宫同乐,成蹊却在我门前的石阶上独自站到了半夜。

我听着窗外的风声,躺在榻上辗转难眠。

冷寂的院落里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,我小心的凑到窗口去听。

萧沉影嘲讽,“我说过,皎皎爱的是我,她从来只会选我。”

韩成蹊咬牙切齿,“萧沉影,若你敢负她,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!”

我暗暗心惊,没想到成蹊在萧沉影面前姿态竟是如此强硬,难怪会吃了那么多鞭子,以萧沉影杀人不眨眼的性子,他能活着回来真是万幸!

“呵,凭你也配!”

萧沉影果然怒了,我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肉搏的声音。

萧沉影毕竟也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少将军,如今又在气头上,只怕下手没有轻重,而成蹊还受着伤,怎么看都是要吃亏的。

我急得立马披上大氅,推门出来看。

两人正缠斗在一处,滚的满身泥土。

听到开门声,成蹊下意识停下了动作,看向我。

萧沉影趁机偷袭,韩成蹊见状也发了狠,一个翻身将萧沉影按在地上,拳拳到肉,毫不留情!

我生怕打出人命,忙喊道:“住手,快住手!”

两人不情不愿的分开,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。

“天冷,公主出来怎么不多穿些。”

在这关头,成蹊还不忘关心我。

“穿少些也好,免得待会本宫和皎皎亲热的时候脱起来麻烦。”

萧沉影像只护食的狼崽子一样将我圈在怀里,恶狠狠的瞪着韩成蹊。

我屈辱万分,实在不愿在成蹊面前自甘堕落,狠了狠心道:“滚出去!”

成蹊双拳紧握,我甚至能听到指骨摩擦的声响。

“听不懂我的话么?韩成蹊,谁给你的胆子顶撞太子殿下?你不知死活难道还想连累我不成?还不滚!”

成蹊张了张嘴,许是见我眼眶发红,终究没说什么,转身离开了。

萧沉影贴在我耳边轻吻了两下,玩味道:“怎么,心疼了?”

“我是心疼你,他是暗卫出身,你哪里是他的对手。”

“真的心疼我,为什么不狠狠责罚这个狗奴才?”

萧沉影向来喜怒无常,我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。

 

5

千穿万穿,撒娇不穿。

“他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,想必殿下看在妾身的面子上,定会饶他一命的,殿下,你把妾身吵醒了,今夜可要负责将我哄睡。”

他果然受用,笑着将我打横抱起。

他强势的封住了我的唇,上床将我揽在怀中,一寸寸的亲吻着我的肌肤。

动作强势中又带着温柔,时时顾及我的反应,看得出,他今晚心情不错。

“当初将你安置在这是为了你的安危考虑,如今我已掌权,你不必继续受这委屈,沁雪宫我已叫人收拾妥当,择日你便搬过去。”

我侧过头谢恩,余光刚巧看到他下颌处的一片青紫,想必是成蹊下的毒手。

“你就不问问,本宫今夜为何来此?”

我收了思绪,询问道:“今夜不是有夜宴吗,殿下为何没有陪在太子妃身边。”

“她身子不舒服。”

我心下更冷,原来是顾念发妻柔弱,所以便大半夜的又来折腾我。

他瞧着我的反应,语气宠溺的捏了捏我的脸颊。

“可是吃醋了?”

“妾身不敢,太子妃身份尊贵,自是要精心呵护,妾身愿为殿下和太子妃分忧。”

我敏感的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意,他生气了,可我却不知为何。

萧沉影没给我分辨的机会,发了狠般,情到浓时,被他逼着一遍一遍的喊着相公。

我只觉得可笑,我这身份,若是放在寻常人家连个妾也算不上,哪配喊他一声相公。

“若是韩成蹊娶妻,你可能容得下?”

迷蒙之中我听到成蹊的名字,费力睁开了眼睛,“什么?”

他一下一下轻吻着我的眉头,沉声道:“本宫说,要为韩成蹊赐婚!”

我霎时惊醒,全身的血液凉成一片。

 

6

十月朝,下元节这日,逆贼萧远死了。

皇城漫天飘雪,哀乐悲鸣响成一片,合宫披麻戴孝。

我给父皇母后烧了纸钱,高调的披着及笄那日父皇赐的描金火凤霞帔搬进了沁雪宫。

新皇封我为雪妃。

萧沉影安排了几十个宫人伺候我,黑压压的在沁雪宫内院跪成一片。

“恭迎雪妃娘娘。”

这宫里个个都是人精,表面装的恭敬,不知真心欢迎我这另类主子的又能有几人?

我清了清嗓子,命令他们,“把腰间的白绸和头上的白花都取了,今后我沁雪宫不准出现这些丧气的东西。”

众人惶恐的扣头请罪。

我撑伞看着他们在雪地里跪着,一个个磕肿了头,冻白了脸,丝毫不为所动。

有人扛不住了,将花取下,我笑了笑。

“你们两个,就跟着本宫贴身侍候吧。”

其他人见状,也纷纷照做。

“那些不听话的,我沁雪宫是容不下的,哪来的便回哪去吧。”

余下几人闻言,惶恐的将白花取下丢进了雪地。

我看着满地的白花和白色绸带,渐渐被大雪淹没,笑得明媚而张扬。

“今日本宫封妃,合宫同乐,快去换了湿衣服,待会排队来领赏钱。”

众人喜不自胜,连忙谢恩,我独自走回了寝殿。

在他们眼中,皇帝主子的生死还不如几两赏钱来的重要,当初的父皇如此,如今那逆贼也是如此,最凉不过人心。

唯有成蹊是不同的。

让我有些意外的是,晚饭时分,萧沉影竟来了。

“恭迎陛下。”

我已换下了那件大红霞帔,穿了件中规中矩的湖蓝色宫装。

衣服是萧沉影命人定做的,也不知他是何时替我量的尺寸,竟是分毫不差。

他目光落在我头上那两朵红色的牡丹花上,笑赞,“这颜色倒是衬得你娇艳。”

“陛下今日不忙么,竟有空来看臣妾。”

他笑意微收,“不欢迎朕?”

“不敢。”

萧沉影攥着我的手腕将我按坐在他腿上。

“皎皎,亲亲我,嗯?”

我一愣,瞧着他带着几分慌张的表情,莫名觉得,今日的他似乎与往日不大相同。

我顺从的在他下颌落下一个轻吻。

萧沉影盯着我,指了指自己的唇,眼神讳莫,“这。”

“陛下,这么多人看着呢。”

我故作娇羞,心里却十分抵触,我从不主动吻他。

他挥退了宫人,才伸出一根手指挑起我的下巴,让我不得不与他对视。

“皎皎,你从前可不会顾忌这些。”

我微愣,隐约忆起,自己第一次吻萧沉影的情景。

那年冬天的雪下的尤其大,我带着两个宫人蹲在锦鲤池旁堆雪人,恰逢萧家的小将军凯旋班师,来宫中面见父皇。

我体弱,被宫人裹得像个肉粽子,行动不便,一不小心就摔了跟头,当宫人慌乱的把我的脸从雪地里挖出来的时候,我就看到那小将军远远的从锦廊桥上走来,宽肩长腿,脚下生风,黑色虎纹蟒袍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,鹅毛大的雪花落在他如玉般的桀骜张扬的俊脸上,周身气度比我那几个养尊处优的皇兄更加卓然冷傲。

我像是话本子里被狐妖迷了心神的傻子,在宫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,几个箭步冲到了他怀里,抱着那片红彤彤的唇便是一顿猛啃,还不知害臊的冲他宣布,你便是本公主未来的驸马了,不知阁下是哪家的儿郎,也好让父皇快快去赐婚……

我至今不愿回想那些宫人看我的眼神,可真真是丢人丢到家了。

 

7

他笑得胸膛微震,语气满是怀念,“那还是我生平第一次被人成功偷袭。”

我霎时将发烫的脸埋进了他的怀里。

“陛下别说了,都是年少无知惹的笑话。”

他带着薄茧的手落在我的发顶,语气透着几分压抑和沉重。

“皎皎,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爱朕,对吗?”

我身子一僵,不知如何作答,只能装做没听见。

他却不打算放过我,还强势的将我的头从怀里挖了出来,逼我同他直视。

“韩雪皎,回答我!”

我木然的看着他发红的双眼,“臣妾怎么可能还和从前一样?”

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早已经被他亲手杀死,如今的我,是踩着亲人尸骨苟活于世的罪人,我与他之间横亘着国仇家恨,又怎么可能回的到过去呢?

我察觉到他握着我肩膀的手在发抖。

良久的沉默。

就在我以为他要拂袖而去的时候,他突然捧起我的脸,主动吻了上来。

他凌虐着我的唇瓣,我也不甘示弱的回咬,唇齿间弥漫着血腥气和眼泪的湿咸。

“我不许!你给我听着,韩雪皎,你不许变,你得一直爱我!”

我眼底清明一片,用帕子温柔的拭去他眼角的泪,告诉他人都是会变的。

萧沉影还是走了,因懿乾宫的人来传话,说皇后在灵堂哭的太狠动了胎气。

宫女递给我一个汤婆子,担忧的看向我。

“娘娘,您的脸怎么这样白,可是觉得这屋子里太冷了?”

我愣了一下,轻笑两声。

倒也不是屋子里冷,心冷罢了。

我记起这是被我点为贴身婢女之一的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回娘娘,奴婢青婳。”

我从妆台上捡起一张单子递给她,让她去太医院将我列出的这些草药都取来。

“娘娘,这是什么药?”

“我身子不好,偶尔需要吃药调理,陛下知道的,你只管放心去拿,到了太医院找沈淮安。”

“是。”

转眼到了年关,皇后的胎也坐稳了,据说是双生子。

萧沉影特许,我不需去懿乾宫请安,可皇后却亲自来了沁雪宫。

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温恭淑贤的高皇后。

“雪妃见着本宫,为何不行跪拜之礼?”

我冷笑,“你们高家人,怕是受不起本宫的礼。”

当年正是因兵部尚书高和谦假传圣旨迷惑了御林军,才让萧远逼宫的阴谋得逞,两人狼狈为奸,虽都十恶不赦,可萧远的野心昭然,高和谦却是个阳奉阴违的卑鄙小人。

高皇后脸色阴沉,“韩雪皎,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了你?!”

我轻蔑的看着她。

“以往总听说皇后贤良淑德,如今一见,只能说高尚书教子有方,教出来的女儿和他一样虚伪狠绝。”

她气的双手发抖。

“放肆!你还以为你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不成?别忘了,前朝早已经覆灭,你现在就是个没人要的丧家之犬!”

我怒火难以压制,一把捏住了高皇后的下巴,迫使她闭上了嘴。

“你说的没错,我的国没了,家也没了,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,你放心,早晚,我会亲手报了这血海深仇!”

这时,高琦突然笑了,笑中透着几分阴冷寒意。

“韩雪皎,我倒要看看,你拿什么报!”

我下意识皱眉,想要离她远些。

只见她尖叫一声,竟自己跌坐到了地面!

在我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,萧沉影出现在了门口。

 

8

“陛下,臣妾好痛……”

高琦大约是真的摔重了,痛的脸色发白、眼角含泪,下巴上还有我方才掐出的红色指痕,端的是楚楚可怜。

我冷眼看着萧沉影将她扶起。

“陛下,方才只是意外,想必雪妃她一定不是故意的,您千万不要责怪……”

我心下冷笑,这半遮半掩的开脱,分明是想让萧沉影狠狠责怪我才是。

萧沉影脸色阴沉,“皇后怎么在这儿?”

“陛下……臣妾是,听说雪妃妹妹身子虚,便想着带些补品来探望。”

她高家与我有血海深仇,她是皇后,我是宠妃,怎么看她都该巴不得我早点死,怎么又会真心来给我送什么补品?

这么荒谬的借口,以萧沉影的脑子能信才怪。

“你有孕在身,天寒地冻,不必四处走动,她只是一个妃子罢了,要赐东西打发宫人来就是。”

“是,臣妾谢陛下关怀,只是前日听內监说,陛下自入冬后,因担忧雪妃的身子时常来探望,父王平日总教导臣妾,说陛下您忙于前朝公务分身乏术,臣妾既蒙陛下恩赐统管后宫,合该为您分忧的。”

萧沉影神色如常,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
“皇后有心了。”

我冷眼看着这郎情妾意的一幕。

听到这终于明白过来,高皇后今日是来同我宣示主权的。

她想让我知道,她身为皇后,统管六宫,我自然也在她的管辖范围内。陛下的內监是她的心腹,前朝又有权势正盛的父亲为她撑腰,如今连陛下来见我的次数她也要管。

可以我对萧沉影的了解,他断不是那甘愿受人制挟的性子。

“陛下,这都是臣妾的本分,只是不想今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,臣妾身子不爽利,就不打扰陛下和妹妹相聚了,容臣妾先行告退。”

“等等。”萧沉影喊住她。

我恨不得冲上去撕了高皇后那虚伪的蛇蝎面孔,这是明着逼萧沉影问罪于我。

“雪妃顶撞皇后,禁足两月,发俸半年,雪妃,立刻给皇后赔罪。”

我和萧沉影对视一眼,看到了他眼底的冷意,心头一片荒凉。

也是,说到底皇后肚子里怀的是他的骨肉,如今他的妻儿受了委屈,自然要找人撒气。

我敛去眼底异样,站得笔直。

“的确是臣妾失了分寸,还望娘娘日后保重身子。”

高皇后似乎不大满意,却被萧沉影截走了话。

“立刻传太医去懿乾宫,皇后,朕陪你回宫休息。”

闻言,高皇后这才露出笑脸,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沁雪宫。

“娘娘,外面风凉,您当心身子。”

见我站在窗边看纷纷扬扬的大雪看了足足一个时辰,青婳小心翼翼的提醒我。

“我没事,你们去忙吧。”

我关上了窗子。

其实我该一直保持清醒的,虽然萧沉影一再纵容我不敬萧远,那都是因为他们父子关系疏远,而并非因为我重要。

在萧沉影的眼中,我或许在众多妃嫔中更得他宠爱,但跟他看重的权力和子嗣比起来,根本不值一提。

这样也好,让我能够更加理智的分析局势。

今日之事让我发现端倪,皇帝和高家之间,并不如表面那般和睦,或许这会是我的机会。

 

 

9

入夜,院中的雪已经堆到小腿那么高了。

我沐浴后正准备入睡,却听到门外传来萧沉影愠怒的声音。

“院子里的雪堆得这么高,你们干什么吃的?等朕亲自来清吗?!”

随后是奴才们的求饶声。

我皱了皱眉,白天平白受了冤枉没得人说,到了晚上想安心睡觉也不得一丝清净。

只好披了件厚厚的大氅出门去迎。

“臣妾恭迎陛下。”

他面色不虞,正要下令打板子,见我露面,脸色回缓,解了大氅又给我裹了一层。

“你还没睡?”

我倒是想睡,你大张旗鼓的闹这么一出,不就是想让我出来接你吗?

“臣妾不困,陛下莫要错怪了,是臣妾想着今夜这雪还要下,便让他们等明日天亮了再清,却没想到陛下今夜会来。”

“既是如此,都散了。”

他说罢,将我横抱起走进内室。

两人谁都没有提起白天的事,我如往常一样替他更衣,随后双双倒在榻上。

我今日不大想看见他的脸,只希望快快结束然后一觉睡到天亮,可萧沉影却不如我意。

不仅上下其手的不让我睡,连亲一下嘴唇都要看我的反应,我被折磨的不胜其烦。

“陛下可是有话要同臣妾说?”

他动作一顿,盯着我的双眸问道:“难道皎皎没有话要和朕说吗?”

我沉默以对。

若我对面之人是我的父皇、是母后或是成蹊,我一定会说自己今日受了多大的委屈,挨了多大的冤枉,或许还会难过的掉几滴眼泪出来。

可对着萧沉影这个帮凶,我什么也不想说。

“雪妃,朕在问你话!”

我继续沉默。

他等的急了,一把掰过我的脸,逼我与他对视。

“韩雪皎,说话,你为什么不肯跟朕说实话!”

我眼底一片冷寂,和他目光相触之时,似乎他的怒火更盛了。

“陛下想让臣妾说什么?皇后被我冲撞动了胎气,此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?莫非陛下觉得对我的处置轻了,想再罚的重……”

话音未落,他已经封住了我的唇,发了狠的亲,阻止我把话说出来。

我双眼发红,舔掉唇角的血迹,不服气的瞪着他。

“是陛下让臣妾说的,这又是撒的什么气?”

“你明知我在意的是什么,就非要这般装傻惹我动怒?”

他鲜少露出这样暴怒的神色,我谨慎的一动不敢动,生怕他放在我耳侧的拳头一下砸在我的脸上。

“你装傻,那朕来说!今日皇后来找你的麻烦,你受了冤枉又挨了罚,为何不同朕争辩?朕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是非不分的人吗?!”

我安静的看了他片刻,语气透着自嘲。

“争辩有用吗?难道争辩了陛下就不罚了?”

他似乎被我的话噎住,看向我的目光深不见底。

“陛下的决定从一开始就做好了,无论何时何地需要您做选择,都会毫不犹豫的保住皇后弃了我。”

他并没有出言反驳,显然是被我说中了。

我深吸了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酸涩。

“所以在臣妾眼中,陛下不是非不分,相反,您聪明绝顶,思虑冷静,处事决断,既能安抚皇后又能稳定前朝与后宫间的平衡,臣妾很佩服。”

这几句说的倒是我的心里话。

萧远生性风流,子嗣众多,有名分的儿子就有十多个,没名分的更是多不胜数,萧沉影母亲是萧远在秦楼楚馆中强占的艺妓,这等出身连进府为妾的资格都没有,所以他一生下来便是私生子,被人嘲笑出身,幼年身边更是围绕着各种欺凌与暗杀。

偏他胸有鸿鹄之志,一身傲骨半点不肯屈服,夙夜辛苦的习文练武,加上天资聪颖,不仅凭着一己之力考出了功名,又趁着南方战事之机,毅然入军博了将衔,这才入了萧远的眼,被他接回家养在正室身边正了名。

他如今的权势体面,都是他刀尖舔血用命夺来的,又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女子影响?

他笑了两声又蓦然停下,语气听不出喜怒。

“既然都看懂了,那你自己呢?”

我也笑了,只是这笑声透着连自己都嫌弃的虚伪。

“臣妾有自知之明,既没本事干涉陛下的大局,也就没必要挣扎,还不如日夜祈祷皇后母子平安,与陛下琴瑟和鸣,这样也能免得自身再获无妄之灾。”

 

 

10

没听到他的回话,我下意识抬头看过去,发现他看向我的目光十分复杂而陌生。

我心头一悸。

“朕竟不知,爱妃心里是如此想朕的,也好,也省得……”

他剩下的话没说出来,我却已感觉到他濒临爆发的怒火。

他惩罚我的方式就是在床上折腾的我筋疲力尽。

我无心去猜他生气的理由,或许也只是被戳破心思的恼羞成怒,只希望今夜快快过去。

第二日晌午,我醒来时院中已经放晴。

青婳服侍我梳妆时,我看到妆台上摆了两件白的透亮的暖玉镯子,触手生温,绝非凡品。

“这是哪来的?”

“娘娘,这都是陛下昨夜来赏的呀,满满两盒子首饰,九华金钗,珍珠项链,如意项圈,还有这暖玉镯子,成色比皇后娘娘昨日戴的那只还要好呢。”

我愕然,他居然赏了我首饰?

“您不知道吗?这都是陛下差人送来的,虽然陛下当着皇后的面罚了娘娘的月例,可这些首饰加上那几大箱子金银绸缎,可比您的月钱多了几倍不止……想来陛下是想给您一个惊喜。”

我苦笑着摇了摇头,也未必是惊喜,昨晚萧沉影气成那个样子,只怕是把这事儿给忘了。

眨眼到了小年夜。

宫内四处张灯结彩好不喜庆,几个宫女围着云汐学剪窗花。

青婳见我整日研究这药材,都怀疑我想抢沈太医的饭碗了。

她还献宝似的将手里的的窗花拿给我看。

“娘娘,云汐的手可巧,您瞧,剪的这福字多漂亮!”

我的另一个贴身侍女名叫云汐,话少,但手脚麻利,办事妥帖。

我也觉得漂亮,闲来无事便让云汐教我,快到天黑时,我剪出了一对交颈鸳鸯。

云汐赞叹,“娘娘真聪明,剪的这样好看,我跟老嬷嬷学剪这鸳鸯,花了足足三日呢,当时嬷嬷还夸我学得快。”

我自小学东西极快是真的,周太傅也曾夸我天资聪颖,若身为男儿,必定大有作为。

太傅教过我父皇,也教过我的皇兄,文韬武略、邦交治国无一不精,可惜他老人家年岁不永,若他在世,以他经世之才,恐怕萧远的阴谋也不会得逞。

云汐见我神色黯然,笑道:“娘娘您瞧瞧这鸳鸯,像不像陛下和娘娘您。”

“鸳鸯喻指夫妻,我与陛下又非夫妻,哪里像?”

青婳不忿,还说陛下心里是有我的,说我如果肯争一争,又何须受雅妃和淑妃他们的挤兑。

我笑了笑说,“傻丫头,雅妃的父亲和淑妃的哥哥,一个是当朝宰辅一个是得力大将,陛下是不可能废了她们的,我若还要争宠,只怕更给了前朝那些大臣理由,要陛下废掉我这个妖妃。”

“相反,若是我不争不抢,让陛下雨露均沾,或许还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。”

青婳闻言竟然红了眼眶,“娘娘,您也太苦了……”

云汐拉了青婳一把,语气带着责备,“别胡说,陛下怎么舍得废了娘娘。”

我瞧着小丫头哭的可怜,忍不住拍了拍青婳的手,安抚道:“我如今只需衡量利弊,算不得苦,若是管不住自己动了真心,那才是真苦。”

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摔打声,紧接着是一行人慌乱走远的脚步。

 

 

11

“云汐,去瞧瞧。”

片刻后,云汐慌张的跑了回来。

“娘娘,陛下刚才来了,然后又走了,还摔了两盏宫灯,想必是听到您的话,心里难过……”

我用剪刀拨了几下灯花,不甚在意。

“既然如此,陛下今晚想必不会再过来了,你们都去休息吧,我这不必守着。”

过了子时,我睡得正熟,突然觉得呼吸困难,只得不情愿的睁开眼。

屋子里没点灯,月光透着窗纸落在萧沉影阴沉的侧脸上,格外瘆人。

他将手从我的口鼻上拿开,冷笑了一声,“雪妃睡得可真香!”

我不情愿的往床里侧挪了挪,给他腾出了一半。

“都快丑时了,陛下怎得还未就寝?”

他上床将我拢在怀里说他睡不着。

我从善如流的询问,“陛下为何睡不着?”

“朕的爱妃要将朕推向别的女人怀里,枉朕疼她一场,这等白眼狼,朕正想着要如何责罚。”

我乖巧的伏在他的胸口,觉得被他手指抚过的脊背有些发冷。

“不知哪位姐姐如此不懂事?”

“呵……”

他被我这明目张胆的装傻逗笑了。

我暗暗松了口气,看来他今日心情不错。

“自然是雅妃和淑妃,明日朕便狠狠责罚她们。”

我睁开眼,错愕的仰起头看他,我知道萧沉影素来不大喜欢开玩笑。

“陛下不必为了我得罪中书令和杨将军。”

于是萧沉影质问我她们如何欺负我的。

我谨慎的答道:“她们倒也没有欺负我,只是偶尔见着了,言语中多有挤兑,我并不放在心上。”

雅妃说我是因为嫉妒才刻意想害皇后流产,因为陛下不会容许一个前朝余孽生下孩子威胁江山社稷,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孕育子嗣,还让人送了我一座镀金的送子观音像,这是诛心。

杨妃更是趁我不备,在我采莲子之时意图将我推进荷花池,幸而我反应快,拉了她一起下水,我幼年有过呛水的经历,于是后来学了凫水,可这位将军妹妹却是个旱鸭子,差点被呛死,从那之后便不大再来招惹我了。

他嗤笑,“你对外人倒是大度。”

也不知他这阴阳怪气是为哪般,我懒得细究,只当没听见。

“皎皎,韩成蹊和浔阳郡主年后成婚,请朕主婚,你可要一同去观礼?”

我心口一滞,说不上来的酸涩。

“成蹊他,答应了?”

浔阳郡主是关内侯唯一的孙女,关内侯乃是三朝元老,门生遍布天下与朝廷各部,纵使朝代更迭,他的地位也丝毫不受影响。

我知道,浔阳郡主早就对成蹊青眼有加,从前我是尊贵的公主,成蹊没同意婚事,我不放他走郡主也不敢强求,如今形势不同,成蹊若是娶了她,必能保一世平安,我该替他高兴的。

当晚,他非要缠着我求欢,我提醒他日日纵欲是会伤身的。

他啄吻着我的唇瓣,声音竟带着几分委屈。

“哪有?上次亲近还是在初十,这都大半个月了,难道皎皎就不想朕?”

“我听说陛下昨晚才临幸了雅妃,前日又宿在杨妃宫里,怎么还有如此高的兴致?”

他眼前一亮,勾着我的下巴轻吻了一下。

“爱妃可是吃醋了?”

对付这个朝三暮四的狗男人,我不敢明目张胆的跟他对着干,此刻自然要言语挤兑一番。

“我生什么气?陛下所求不满,有姐姐们帮我分担我也落得清闲,毕竟臣妾体弱,受不得陛下夜夜笙歌。”

他动作一顿,随后动作一狠一把扯下了我的小衣。

我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,“对,朕夜夜笙歌,朕所求不满,你受不了也得受着,谁让你是朕的爱妃呢!”

我意识到自己话似乎说重了,连忙认罪,“陛下,臣妾知错了……”

“晚了!”

寝宫的床摇了一夜,我醒来已是日上三竿,走路都觉得痛。

听青婳说陛下离开的时候心情很好,还嘱咐她们记得给我上药,我气的砸了两个花瓶。

“娘娘,我伺候您沐浴,然后再上药。”

听到药,我想起凌晨太过疲累,睡前忘了吃避子药,命人去取,奈何药瓶已空,我提醒云汐记得找沈太医再开些。 

我梳妆过后,召了沈淮安来请脉。

他收起帕子,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一旁的青婳。

“青婳,去把我前日研究出的调理药方取来,让沈太医看看可有效用。”

房间只剩下我与沈淮安二人,我向他伸出手。

“药可做好了?”

他深深叹了口气,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红色的瓷瓶。

“这药所需药材极珍贵,如今也只有太医院的御药房能凑的齐,为瞒陛下耳目,你以调理身子为由拿给我的那些药材也只做出了这一颗。”

我点点头,“成蹊已经离宫,这一颗足够了。”

“你真的想好要做?你可知这药成功的可能性只有五分,你极有可能一睡不醒。”

我坚定的点头。

“这是我自己的选择,也是我唯一的机会,淮安,多谢你冒险帮我,不管成败如何,都是我的命数,与你无关,你也不必自责。”

 

 

13

沈淮安知道劝不住我,深深叹了口气,拿出一个绿色瓷瓶。

告诉我这瓶药是能致女子滑胎的药,一旦入口,必伤根本,再难有孕。此药无色无味,混在酒水菜肴之中,连银针都试不出。

我握紧了这绿色瓷瓶,郑重的多谢他,他原本是悬壶济世的名医,却要帮我做如此阴狠之事,是愧对于他了。

沈淮安起身向我行了一个大礼。

“公主折煞微臣。且不说韩皇与皇后于我沈家有恩,若是放任高和谦这等奸佞的后人成为未来的天下之主,只怕苦的是天下苍生。”

沈淮安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。

高和谦如今虽然权势熏天,但年事已高,膝下又子嗣单薄,许是恶事做的多了,儿子体弱多病寿数难长,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高皇后的身上,就等着她生出一个皇嫡子将来能够继承大统。

而我就是要一刀斩了他的希望,让他彻底绝后。

沈淮安交代完,收拾了东西要走,突然想起什么,打趣道:“我听说正月十八正好是韩成蹊大婚,你们两个难不成约好了要私奔?”

“他的大婚也定在十八?”

我心头浮起一种不详的预感。

宫外接应我的人数月前便开始准备,一切流程早已安排就绪,贸然更换计划时间,只怕又要等上几月,这当中变数更是难测。

可不改时间,我又怕自己的计划会影响到成蹊的婚事。

“婚期可是陛下定的?”

“听说是关内侯定的,你竟不知道……也是,陛下如此在意韩成蹊的存在,好不容易将他弄出宫去,怎么会允许你们还有联系呢。”

得知不是萧沉影的安排,我微微松了口气,但愿一切真的是巧合吧。

除夕夜,我将那张鸳鸯交颈的窗花贴在我寝宫的小窗上。

青婳见我从里间走出,满眼的惊艳,还说我穿什么都好看,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。

我的姿容承自于母后,幼时也常被人盛赞一句风华绝代,母后是国母,音容笑貌落落大方,而我的气质不比母后端庄,说白了就是更妖媚些。

我看向铜镜中的自己。

这身红裙是小年夜那日萧沉影赏的,鸽子血一般的红衬得肌肤白如细雪,衣裙贴合着不盈一握的腰身,更是将身子勾勒出婀娜多姿的弧度。

云汐也笑我难得画这样浓的妆,真真是芙蓉美人面。

我忍俊不禁,“你们两个变着法的夸我,不就是怕我今夜不去那年宴么。”

我自然会去的,不仅会去,而且还要艳冠群芳!

毕竟,今夜可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。

 

 

14

我一出现,众人的目光便被我吸引,而我早就对这种瞩目习以为常,目不斜视的找到自己的位置落了座。

成蹊坐在浔阳郡主的身侧,两人穿着同色的外袍,一冷淡一跳脱,竟有几分般配。

我低下头,躲过成蹊的目光,忽而察觉一道热切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,侧首看去。

萧沉影轻描淡写的收回了视线,仿佛刚才只是我的错觉。

我不甚在意,顺势看向他身旁的高皇后。

她的眼底翻涌着直白的敌意与妒火,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。

“雪妃妹妹,父皇新丧,你却穿一身红衣,可是对先皇不敬?”

见萧沉影没有为我解围的意思,我讽刺一笑。

“我父皇过世已满六载,早出了孝期。”

高皇后脸色微变,怒道:“你竟敢——”

“皇后,今日除夕,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扫了兴致。”

萧沉影半靠在龙椅上,甫一开口,不怒自威。

高皇后面露不甘心,却也不敢触他的霉头,只好怯生生的应了。

“陛下说的是。”

萧沉影淡淡的扫了我一眼,似有警告之色。

席间有几个是萧家的亲眷,还有皇帝的近臣,他是怕我就这么闹起来,于他颜面有损。

我瞥了瞥嘴,丢脸也活该,衣服是你赐的,凭什么要我受这冤枉。

宴会的节目照例是些戏曲歌舞,我看了二十几年早已看腻了,随便喝了两杯,借着醉意离了席。

我没想到,成蹊竟跟了出来。

“公主小心些!”

她见我走在锦鲤池旁,下意识要将我拉回来。

我反应极快的躲过他的手。

“郡马爷自重。”

成蹊明显被这个称呼惊住了一瞬。

我知道自己这副冷漠的模样有多伤人,可我没办法,我要抓紧时间完成我的计划。

更何况,若被人看到我与他当众拉扯,定然会对他名声有损,我已走上这条不归路,无论成败,都绝不能影响到成蹊的前程。

“我与她只是……”

“郡马爷,你的事情我不关心,若你不想连累我受陛下冷落,还请尽快回席上陪着郡主吧。”

成蹊见我如此决绝,没有继续纠缠,只幽幽叹了口气,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,不容分说的塞进了我手中。

“公主记得看。”

他深深看了我一眼,转头离开。

我心口一紧,方才他的目光就未从我身上移开过,也不知道萧沉影会不会再去找他的麻烦……

 

 

15

我察觉到拐角处有动静,心下稍定。

今日我刻意激怒高皇后,正是为了此刻。

她见我抛下侍女独自离开,定会忍不住派人跟踪,或许还想找个机会将我彻底解决掉。

我强迫自己不去想成蹊,走向了御花园,我记得雅妃和她的侍女是朝着这个方向去的。

雅妃正准备回到宴会上,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我,笑声透着嘲讽。

“韩雪皎,你穿着这么花枝招展的,不去勾引陛下,来这做什么?”

我凑近几步,轻笑道:“听说雅妃姐姐也有了身孕,真是恭喜了。”

她得意的扬起下巴,一副倨傲之色。

“多谢妹妹了,只是不知妹妹这恭喜是否出自真心,毕竟你这身份,这辈子都与子嗣无缘了,实在是可怜呢。”

我冷脸看着她,不语。

她以为戳到了我的痛处,更加得意,凑到了我的耳边。

“听说妹妹还在吃那避子药?要我说,那药吃多了毕竟伤身,倒不如一碗大红花灌下去,彻底绝了念想,也好让陛下放心。”

我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,又松开。

“雅妃,你可知,自作孽,不可活?”

她突然笑了,笑得前仰后合。

“韩雪皎啊韩雪皎,莫非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?一个没有子嗣没有家族的妃子,你可知等你年老色衰那天会是个什么下场?如今,竟还天真的以为扳的倒我,真真是可笑之极,呵呵呵……”

我冷眼看着她。

“你又比我好的到哪去?我起码还能得宠一时,你如今不入陛下的眼也就罢了,只要有高皇后在,你的儿子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。”

她脸色微变,几番挣扎后,突然掐住了我的手臂。

“你少吓唬我!我家与高家素来交好,她没理由害我!”

“如今是没理由,可等皇嫡子出生后呢,为了给她的儿子铺路,她一定会铲除一切阻碍,高家人的手段,你难道会比我更了解?”

“你说这些,到底有什么目的?”

我看着雅妃惊惧交加的脸色,知道我的话起了作用。

“你多虑了,我只是见你一直让高琦当刀使,实在有些可怜,故而给你提个醒罢了,只怕你是让人家卖了,还要帮她数银子呢。”

雅妃咬牙切齿的瞪着我,“你以为我会信?你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帮我!”

“我倒不是为了帮你,之所以好心提醒你,因为高家于我有血海深仇,我怎么能让仇人阴谋得逞呢?还望姐姐日后多加小心才是。”

这话半真半假,雅妃显然信了七八分。

我倒没指望她能立刻想出办法去对付皇后,但只要在她心中埋下这个怀疑的种子,我的目的就达到了。

为防高皇后在回去的路上设伏,我没再回席上,抄了小路径直回了沁雪宫。

夜宴散后,我正在沐浴,萧沉影竟闯了进来。

“陛下?!”

我惊呼一声,瞬间将身子没入浴桶中,幸而花瓣挡住了水下的光景,只露出一颗小脑袋,气呼呼的瞪着他。

 

 

16

萧沉影眼底似是带着火星。

一开口,嗓子都是哑的,“皎皎,可洗好了?”

我察觉他情况不对,惊疑道:“陛下,您……”

他竟连说话的时间都不给我,一把扯下了龙袍,与我一同滑进了浴桶之中……

水花四溅!

“陛下!”

“杨妃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蠢材!竟敢给朕下药,早晚朕要把她扔进罪奴司!”

“好痛,萧沉影,你……”

杨妃没有害他的理由,想必是看皇后与雅妃都有了身孕,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恩宠,这药约莫也是为了助兴。

左右都是宫妃,萧沉影为何不就近找她解决了,反而大老远的来折腾我一趟?

萧沉影语气带着一丝歉意,轻轻啄吻着我脸上的泪痕。

心疼的诱哄道:“皎皎乖,待会就好了,来的这一路朕忍得快要废了,别哭,乖,别哭了……”

我暗骂萧沉影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,嘴里说着甜言蜜语,动作却丝毫不带怜惜。

情到浓时,他将我牢牢锁在怀里。

“皎皎,你来做朕的皇后可好?”

我自然不会将这话当真,只当他是一时上脑昏了头。

就算皇后一生无法衍嗣,她还是高和谦的独女,哪里是说废就能废了的。退一万步说,就算废了高琦,以我的身份,他又怎么可能会封我为后。

他不甘心的扭过我的下巴,重重封住我的唇,又问,“皎皎,做朕的皇后,可好?”

我见他眼底的光,不忍叫它熄灭,轻轻点了点头。

“好。”

“我的皎皎真乖。”

他满足的抱着我,此刻他不再是喜怒无常的君主,反而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,那笑如此情真意切,看的我心头微涩。

我一直相信萧沉影对我是有情的,只是这儿女之情比起家国大业,显得那般微不足道。

大年初一的清晨,我在他怀中醒来。

想是昨夜累的狠了,他的脸埋在我颈侧,呼吸均匀,竟还没醒。

我微微侧过头,淡淡的沉木香萦绕在鼻尖,他的五官线条凌厉,近距离看更是压迫感极强,虽多了几分年岁磨砺出的刚毅,可眉眼依旧如当年那般纯粹,充满了少年气息,仍是我喜欢的模样。

我抬手捏住了他的鼻翼,他便顺势张口咬住了我的手腕,惩罚我扰他美梦,可眼睛却没睁开。

我见状,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。

他对我从不设防,无论是当年锦鲤池旁的青涩莽撞还是如今对天子的无礼冒犯,比起对其他人的防备,对于我,他总是毫无例外的纵容。

可如今我已为自己安排好了退路,然而这退路中,却没有他。

我离开后,这皇城内的一切暗潮汹涌都只留他一人独自承受,想到这里,我主动吻上了他的唇。

对不起,萧沉影,我要走了,一个人。

他突然睁开眼睛,似乎被我的主动惊住。

随后发了狠似的夺取主动权。

 

 

17

该来的,还是要来。

正月十六,年后第一个朔日,皇帝依例去了春山大营巡视。

我来了雅妃的毓秀宫,这里是之前父皇一个宠妃的居所,虽然景致不错,可比起父皇母后为他们女儿亲自督造出的沁雪宫,自是差了许多。

她比我上次在公宴见到时瘦了一大圈。

听太医说,怀孕的女子总是容易多思多虑,年节下的,她消瘦成这样,想必那晚是把我的话都听了进去。

“你怎么来了?!”

她见到我有些慌张,自然是怕皇后知道我们来往过密会多想,却也没有立刻赶我走。

“雅妃,你这胎才刚稳下来,距离孩子出生尚有些时日,倒也不必如此忧虑。”

她肩膀抖了抖,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我。

我浅笑着同她对视,此刻,绝不能露了怯,虽然让她妥协只是时间问题,但我等不了太久。

半晌,她终究敌不过心底的恐惧,故作淡定的语气透着几分歇斯底里。

“韩雪皎,你究竟想怎样?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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